《周易》哲学精神的新诠释——读《阐微》

《周易》哲学精神的新诠释——读《阐微》

《周易》哲学精神的新诠释

——读《周易阐微》

《周易》是一部在中国古代文化史上具有独特地位的著作。从某种意义说，中华古文明的诸多要素大都可以在《周易》中找到其渊源所自。因此，近年来的文化反思很自然地重新引起了人们对《周易》的关注，推动了《周易》研究的深入。由吉林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吕绍纲先生新著《周易阐微》(以下简称《阐微》)，就是其中一项重要成果。

《阐微》以10章35万言的篇幅，对《周易》一书的性质，《周易》之筮占、象数、《周易》的历史学意义、《周易》的作者、《周易》与道家的关系、《周易》经传的哲学思想诸问题，探颐索隐、辨微勾玄，作了全面的、深湛的研究。《阐微》内容宏富，创获颇丰，以下仅能择其大要周易哲学思想的核心是，谈几点感想。

首先，《阐微》一书的重点在于分析诠释《周易》经传的哲学思想，而这种分析论释，则以人生论为其核心。这是《阐微》的一个根本特色。《易经》以卜筮形式阐发思想，故即“天道”而言人事。《大传》发明其大义，认为《易经》之要乃在于“明于天之道而察于民(人)之故，以兴神物，以前民(人)用”。由于《周易》的这个特点，加之长期以来中国哲学研究中以西方那种特殊的哲学形态为标准模式套用中国传统哲学的方法论偏向，以往论者，往往只注重其“天之道”，却忽视了其“人之故”的内容。这就抹杀了中西古代哲学思想的差异性。《周易阐微》从《周易》思想的内在逻辑出发，明确指出，《周易》哲学的核心是人，是人生哲学。从结构而言，《周易》哲学的内容可以概括为天、地、人“三才之道”。“三才”，乃以人为中心。《阐微》强调《周易》哲学精神的新诠释——读《阐微》，《周易》所言人，非一抽象概念，人只有在仁知为一、阴阳合体的“成性”过程中实现与其所从出的自然、文明、环境的合一，才能最终达成人性的完整性。《周易》的“天地之道”包括“天之道”和“天下之道”两重含义。前者是一个自然规律的概念，后者则为人伦之道。故《周易》所论天道，乃真善统一之道，《周易》言天道，终以“继善成性”，即此义。因此，“三才”之中的“天地之道”，其涵义决非脱离人道的自然之道，因而不能混同于西方古代自然哲学时期的宇宙论。

由此，((阐微》指出，《周易》哲学的三才之道，实质上就是以人为核心的天人关系学说，它开创性地规定了儒学乃至整个中国哲学的主题及其理论内容。《阐微》此说，对于理解《周易》哲学思想的理论实质及其中国与西方古代哲学的差异性，是很有启示意义的。

关于《周易》的人生哲学，《阐微》提出了一个重要的思想。《易·说卦》传说：“立人之道曰仁与义”。《阐微》指出，“仁”表现人血缘的或自然的关系方面，“义”则表现人的社会或文明关系的方面。《周易》和以后的儒学，都强调“夫妇之义”。正是在“夫妇”血缘亲情这种自然的关系和情态中，包含和发展着人伦、社会、文明关系的全部内容和丰富性。《周易》的中道、中和观《周易》哲学精神的新诠释——读《阐微》，在人生哲学上表现的正是这种自然与文明、质与文的原初统一性。由此我们可以理解，《周易》哲学既不象西方哲学那样，单纯强调智化和文明的内容，发展出一种功利、个人主义的人格精神，又不象西方的基督教，单纯强调“返旧小孩的样式”那种原始自然浑一状态，斥智化为“原罪”，发展出一种禁欲的、救赎的价值实现方式。文质和仁智统一的中道观，使《周易》和以后的儒家哲学能够把西方的宗教和哲学精神统一起来，它的人生观既是积极入世的，又即现实而超越之，在个体与人伦、自然合一的境界中，达成个体作为整体的实现。因而，《周易》和儒家哲学能够以神道设教为手段，表现一种非宗教而又涵盖宗教的理性精神。这对于理解中国古文明的特点，具有深刻的理论意义。

其次，《阐微》对《周易》哲学的研究，既有逻辑的结构的分析，同时，又有很强的历史感。吕绍纲先生专攻先秦史，又兼治思想史，因而，《阐微》在其理论探讨中，能够时时表现一种史家笔法。《阐微》不仅把《周易》的哲学思想置于中国古代社会历史的广阔背景中加以考察，而且，对《周易》一书中哲学概念的形成，也作了令人信服的历史性研究。例如，对“天道”这个重要概念，《阐微》从中国原始社会天文与农业社会关系的角度，对“天”的概念由天文历法意义到哲学本体意义的转变，作了详尽的考察，从而揭示了中国古代文化中阳尊阴卑，尚刚抑柔等观念的历史背景。读来令人耳目一新，豁然开朗。此外，《阐微》还对《周易》一书中所反映的古代中国社会的政治、法律、婚姻家庭制度等历史情况，作了深入、独到的研究，匡正和厘清了很多古代史研究中的重要问题。“六经皆史”这一古老命题，在《阐微》中进一步得到印证。可以说，历时性与结构性，历史性与逻辑性的结合，是《阐微》的又一大特点。

其三，《周易》一书在时代、作者、史料等方面存在着很多使人感到扑朔迷离的问题，《阐微》在此诸问题的考证上，亦表现了一种科学的、严谨的态度。把文献资料与地下考古资料结合起来，互相参证，得出结论，这是《阐微》在考辨方面的一个特点。例如，关于《易传》的作者问题，《阐微》不仅旁征博引，从思想逻辑和文献资料两个方面进行了严密的论证，而且大量引用1973年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书《周易》，与文献资料互相对照印证，有说服力地论证了孔子作《易传》这一结论。

此外，《阐微》在论述上也很有特色。《周易》表现形式独特，文字古奥，是中国古代最难读的著作之一。但《阐微》把关于《周易》的一般性知识与学术性的探讨融为一体，深入浅出，语言朴实无华，通俗晓畅，使之具有很强的可读性。当然周易哲学思想的核心是，作为一部全面探讨《周易》的论著，不能不存在一些尚待探讨的问题。如强调义理性研究周易哲学思想的核心是，但对象数贬斥太过等。但总的说来，《阐微》是一部有很高学术价值的易学专著，读来的确能给人很多有益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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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李景林 ，北京师范大学哲学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辅仁国学研究所所长。兼任中华孔子学会副会长、中国哲学史学会副会长、中国政法大学国际儒学院兼职教授、四川大学古籍所兼职教授及《儒藏》学术委员会委员等。为本科生、硕士生、博士生讲授中国哲学、中国哲学专题研究、中国哲学方法论研究、中国哲学原典研究、哲学前沿等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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